23. 沈长青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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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青对顾如的印象，一直不大清晰。

模糊，朦胧，恍若隔着一张窗纸，只能窥见隐约的身影。

他对许多人都是这样的印象，不管是那些嫉妒的也好，追逐他的也好，他永远只能记得那些眼神，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欲望，多得让人厌烦。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沈长青想了很久，在顾如死去多年的一个夜晚，夜凉如水，流了满地的霜华，他漫步走到了水边，彼时漫天的海棠花盛放，迎风摇曳，落英纷纷恍若初雪飘落，他突然就想起了那个人。

那时他刚下山结束了任务，谢绝了府上送他回去的好意，准备起身独自回门派。御剑需要些许准备时间，闲着无聊，旁边的对话于是便入了耳。

“顾姑娘，辛苦你了，总是帮我搬东西。”

年迈的阿婆笑起，本就皱巴巴的脸上更是皱成一团，身子矮小且佝偻，但热切的眼神也足以让人感受到她的谢意。

“没事的阿婆，举手之劳。”

顾如朝她笑道，明眸皓齿，手中提了比她身体还高的货物，看起来极为笨重。

周围人皆神色诧异地望着她俩，小声议论。

“这个顾姑娘也是奇怪，总是帮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婆提东西。”

“这老太婆也是命苦，曾经也是侯府千金，只是后面好像犯了大错，家中人都受到牵连，她也被发卖到了妓院。”

“还有这回事？”

“那当然！听说当时在青楼还是头牌呢，被一个举子看上了私定终身，结果那举子金榜题名后转头就娶了另一家千金小姐！她又因为东窗事发被老鸨发现，后面被折磨疯了，老了就将她赶出来了！”

“哎呀！”

“现在就靠搬东西捡点烂菜叶子为生，一趟也就几个铜板，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

周围人的眼光顿时变得同情，顾如对这一切恍若未觉，她提着那两大娄常人都背不动的东西，挺直了背，如松如竹，仿佛什么都压不垮她，大步流星地向前迈。

树上盛放的海棠花香气甜得腻人，沈长清微微皱眉，偏头朝那处看去，只见到落英摇曳下的背影。

有点眼熟……好像以前救过她？然后就总是出现在一堆人里面，眼神最热切的那个。

叫什么，顾如？

沈长青漫不经心地想着。

回到门派后，又过了许多日，沈长青终于再次见到她。她似乎刚完成什么任务回来，灰头土脸的，旁边有人询问，她也只苦哈哈地摇头，良久才有些郁闷地解释道。

“那个婆婆在那天晚上就离世了，我若是能早点发现就好了。”

顾如叹了口气，不知想到什么，眼中又含了些温柔：“希望她下辈子能过得幸福点。”

身旁的人于是又开始安慰她。沈长青闻言，只觉得好笑。

当人有什么意思。

耳边仿佛又响起那个女人阴沉的怒吼和无休止的警告，“长青啊，你一定要争气啊，不然就会被那个贱女人比下去的。”

“长青，你果然是最棒的。你看，爹爹最近来我们房里的时间都变多了。”

“原来你在偷偷养这种脏兮兮的东西！难怪最近功课比不上那个下贱的女人生的玩意儿了！给我掐死它！”

女人尖厉的叫声充斥在房内，她抓紧他的手，将他的手按到猫的脖子上，那只猫也不挣扎，只睁着那双眼，瞳孔倒映出他惊恐的脸。

手渐渐的收紧，聚拢，沈长青第一次知道生命流逝是那样快。那只猫在死前小声的叫了一声，像哀嚎，又像平时他给它送吃食时撒娇的声音，但他知道，以后它永远都不会这么叫了。

女人最后死在了床榻，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哭着握住女人的手，女人却没有看他，只死死地盯着窗外，声音沙哑而又虚弱。

“爹，娘，我不想嫁，我想回家，爹，娘……”

一声声凄厉的呼喊中，只有火炉燃烧的声音，如杜鹃泣血般，女人在发出最后一声叫喊后，她终于停止了动作。

那双眼就那样看着窗外，死不瞑目。

沈长青在这一刻原谅了这个女人，原谅了他的母亲，他想，她也只是一个可怜人。和那只被掐死的猫，没有任何区别。

这也是他这双手，再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后来的后来，他被下山的逍遥派掌门看中，根骨极佳，被收为亲传弟子。他也没有辜负掌门的期待，出山便是闻名修仙界的天才少年，一时声名鹊起，数不清的狂蜂浪蝶紧随在他身后。

好友徐旭曾开玩笑般的问过他，“我真是好奇，你这种人到底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随便。”

沈长青轻抿了口茶，茶味醇厚，苦涩的味道萦绕在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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