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遗沧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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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海言刚化形的时候，他们家还非常美满，父母恩爱十足，哥哥姐姐也尤为宠爱他，他是长泱的小少主，归海一族眼中的掌上明珠，拥有羡煞旁人的生活。

他天赋异禀，灵智开化的速度非常快，很快就构筑起来对世界的认知，半年便已开始学习法术。

可归海言是个性格跳脱的，总是不专心修炼，经常偷偷溜出宫殿玩。

有一次他直接离开了海里，在长泱的岸边看到如海般的树林，树上长着澄黄色的花朵，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他娘亲允聆风跟在他的身后，一同来到了岸边。

归海言问，这些花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我们家附近会有这么多？

人族管它们叫桂花，而桂花酿的蜜能做许多糕点。允聆风回答他。

她接着说，你爹爹知道我喜欢桂花，所以当年为了追求我，不惜去极寒之地寻来神土，只为了让桂花能够开在长泱。这里的每一棵桂花树，都是由他亲手栽种下的，而且终年不会枯萎。

归海言仍是不解。他们是妖族，为什么会喜欢人族的花？

允聆风弯了弯眼睛，笑着说，因为你娘亲就是人族呀。

那时候归海言不知道，人族与妖族之间的矛盾早就年深日久，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想，既然自己的父母如此相爱，那想必人与妖两族一定也是和平共处的。

长泱的灵气不仅养妖，也养桂花。栽种的时间久了，这些桂花竟自己开了灵智。每次归海言不想修炼，就会跑到桂花林中玩，它们便调笑他说，长泱的小海鸟儿又偷懒来了。

而到了每年的九月，桂花们就换了副嘴脸，恳求他们不要将它们摘下。

当然，恳求并没有什么作用，这些桂花最后的下场都十分凄惨，不是被酿成花蜜，就是被撒在糕点上当做装饰。

允聆风的手艺特别好，简简单单的桂花糕也能做得别有一番风味。因着喜欢吃，归海言便跟着他娘学做桂花糕。

可结果不尽人意。当归海言端着自己做的桂花糕来到爹爹跟前，看着对方吃进嘴里后又偷偷吐了出来，还要硬着头皮夸赞，便知道自己大抵是没有做饭天赋的。

后来的某一天，归海言发现允聆风最近总是不太开心，而她的生辰马上要到了。他要给她准备一个惊喜，让她开心起来。

可他坐在桂花林中冥思苦想许多，不知该如何筹备这个惊喜。

那天海风很大，将花瓣吹拂的到处都是，也落了他满身。

归海言忽然福至心灵，拾了许多桂花回家，残缺的、完整的皆有。

然后又从书上找到了用桂花制作簪子的方法，熬了好几个晚上，才总算做出一支小小的桂花簪子。

到了允聆风生辰那天，她收到这件礼物时，归海言终于看见她愁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可那笑容之中，却有着浓烈的不舍与悲伤。

于是很快，变故发生了。

只记得那天，归海言如往常一般在桂花林里打盹儿，整个长泱突然发生异动。他倏然惊醒，便见海上掀起了惊涛骇浪，犹如猛兽咆哮，一下接一下撞击着岸堤。

桂花精们被吓得四散奔逃，可没有神土的庇佑，在长泱这种寒冷的温度下，它们只会迎来死亡。

它们惊恐不已，有的在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的在催促，小少主你快去海里看看呀。

归海言心生不妙的预感，急匆匆地回到宫殿里，却只来得及见允聆风最后一面。

他的爹爹，长泱的领主，这个他尊敬崇拜的榜样，执一柄利剑刺穿了他娘亲的胸膛。花簪掉落在地上，染上了允聆风的鲜血。

那瞬间，归海言觉得自己的世界开始分崩离析，过去种种美好的经历，如幻影一般开始破碎。

归海璇捂着他的双眼，将他带离了宫殿。

阿姐，我是不是没有娘亲了。走至一半时，归海言突然问。

归海璇眼中噙着泪水，却还是强颜欢笑地摸摸他的头。

她说，我们先去睡觉好不好，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归海言又怎会不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翌日，长泱的异动已经消失，而随着不见的，还有允聆风的遗体。

后来，归海言知道了当年长泱发生异动的原因——四方圣物之一的遗沧珠，是长泱的命脉所在，千百年来都被藏在海底神殿中，维系着妖界之海的宁静。

若遗沧珠被挪了位置，长泱则会掀起惊涛骇浪，灵气四散，不过多时，妖界之海将四分五裂。

允聆风偷走了遗沧珠。

为什么？

他将所有亲人都问了一遍过去，得到的答复皆是缄口不言。

归海言固执地认为，允聆风是有难言之隐，于是自己暗地里不断调查。可种种结果显示，她接近归海一族，来到长泱，就只是为了偷遗沧珠，好让妖界之海彻底分崩离析——这是人族和仙门的人都希望发生之事。

那她对他的爱，又有几分虚假，几分真情？

稍大了些，归海言才明白，这件事情归根结底，是人族与妖族之间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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