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交个朋友

当我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大亮了。我发觉自己正被人背在背上，在林子里飞快地穿行着，沙沙的脚步声像是催眠曲一样。而那颗曾疯狂跳动以至于我承受不住昏厥过去的心脏，此刻正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待在胸腔里，不再跳动一下。

我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一股夹杂着腥甜的雨后初晴的味道涌进了鼻子里，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背着我的人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咔嚓”一声，一截树枝被踩断了，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后知后觉地伸长脖子去看背着我的这个人，麻木的大脑开始重新运转起来，但是不等把七零八落的思绪归置到一块，我就看到了展昭的脸。

一时间我竟然僵住了，忍不住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记忆就是展昭的死，他躺在我怀里，停止了呼吸和心跳，我听得清清楚楚。而现在，他的心脏正用力地跳动着，呼吸声绵长而又稳定。

“你醒了。”

展昭开口了，似乎正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一些，但他脸上的表情让我觉得他比我还要惊讶。

我原本是从后面搂着他的脖子，这会儿实在忍不住撑着他的肩膀支起身子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展昭一眼，讶异地问：“你还活着？还是我们都死了？”

我一边说一边吃力地转动脑袋打量四周，“这里是奈何桥？还是黄泉路？”

“我们都还活着。”

展昭很久才回答，他说完便重新奔跑起来，灵敏矫健地让人根本看不出他不久前还重伤濒死——或者重伤致死。周围的山林是一种浓郁的苍翠色，在山的更深处，有各种奇怪的、新奇的声音隐隐传来。

我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话好说，就趴回去，下意识地去分辨他在长满野草的土地上奔跑的脚步声，很有节奏，但也很轻——我想如果不是自己的听力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变得十分敏锐的话，是根本无法听出他的脚步声的。

他在山林间奔跑时敏捷轻盈的动，让人想起了猫。

“我们这是去哪儿？”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想起要说什么了，并且下意识地对某些问题避而不谈，“那些西夏兵呢？”

展昭虽然在奔跑，但光听他的声音会让人以为他正悠闲地坐在桌旁喝茶听戏：“我们去延州，那些西夏兵都死了。”

“都死了？”

我有些希望昨晚其实是场噩梦，但是这并不现实，“那，其他人不会再追上来了吧？”

展昭“嗯”了一声：“这里本就是大宋的地界，他们不可能在这里久待。等到了延州，你就安全了。”

“延州？”

再次听到这个地名，我开始在脑海里搜索对应的地名，但是并未搜索到任何相关结果，于是虚心求教，“延州是什么地方？”

展昭似乎是在努力措辞：“延州……隶属京畿道、关内道……”

我看他坑坑巴巴说不出句整话来，就换了个问法：“我们是在南边还是北边？”

“北边，”这次他能答上来了，还做了补充，“西北。”

我努力在脑海里勾勒中国地图上的那只雄鸡，心想我们具体西北到了哪里？鸡胸？还是鸡屁股？或者鸡尾巴？现代地理我都学的一团糟，并不觉得自己能凭借三言两语推测出它在古代地理上的位置，于是我问了一个更严肃、更沉重的问题：“现在……是哪朝哪代？你一直说大宋、大宋的，这么说我现在是在宋朝？”

“……是。”

展昭沉默了好久才回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把我当成避世的怪人了，就像桃花源记里的那些人一样，“竟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过避世该是个不错的解释，至少比从未来穿越到现在更令人信服。虽然我记得曾经和展昭大放过厥词说了些“大清都亡了”的话，但他应该……不会记得吧？毕竟他当时看起来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怎么会记住那些他肯定听也听不懂的话呢？

我陷入了沉思，耳边一时间只剩下风的声音、树叶轻摇的声音，以及展昭奔跑的声音、心跳的声音、呼吸的声音。我发觉自己已经下意识地把关于他的一切声音牢牢记在了心里，听着这些声音，我觉得无比放松。

“对了，”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没头没脑地问，“现在是北宋还是南宋？”

展昭用沉默回答了我，而我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提出的问题对于一个地道的古代人来说似乎不怎么友好，就讪讪地问他：“那现在是谁在当皇帝，在打仗吗？你听说过岳飞吗？”

“没有。”

展昭回答了最后一个或者两个问题，而我则松了口气——岳飞都没听说过，那肯定是北宋初期，还比较太平。

又是片刻的沉默，我闲得无聊开始没话找话：“你背着我累不累？我是不是挺重的？”

虽然我个子不高，但好歹一百来斤呢。要是换了我，光是背着自己走上两步就该趴下了。

“不累，不重。”

展昭的回答很简短，不知道他是不爱说话，还是跑得太累所以没工夫废话。我更偏向于前者，因为他的呼吸听起来很平稳，一点也不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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