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明虾炙、胭脂鹅脯、寒炉蒸肚肉、笋焙乳鸽、金乳酥、芙蓉饼、干草金丝梅酪、莲子蜜豆羹、水晶糕……这些菜肴糕点全都装在晶莹剔透的琉璃盏中,还有一壶浸在冰水里的乳白色酒液,幽幽冒着袅袅雾气。

贺重玉看着琳琅满目的一桌,嘴都快合不拢了,原来白日里看着这些流光溢彩的琉璃盏是这个感觉,她手指微动。

“你呀,好福气,刚好赶上今年第一茬冻凌霄开封,这酒不醉人,拿冰水镇了许久,暑日饮最是沁人心脾,尝尝?”贺重华挽起衣袖,倒了一小杯酒液。

贺重玉咋了一口,只觉得口中一股浓郁的牛乳香,却尝不出什么酒水的辛辣气息,她偏过头,眼神里流露出好奇的意味:“冻凌霄?这名字真有韵味。”

“这可是酒仙传世名酒,流传至今也只有这一种的秘方最全。”

贺重玉笑了笑,“我想起来了,曾经在姐姐看的《博物志》上瞥到过,与它齐名的还有苦翠酌和沉霞醉,只是后两种已经失传了。”

天气燥热,贺重玉懒得向那些美味佳肴动筷子,喝完一杯冰镇酒液,先往嘴里塞了一勺莲子蜜豆羹,这羹汤自然也撒了筛得细碎的冰屑,咽下一口,顿时口齿沁凉。

贺重华看着她还是如年少时一般喜好甜食,满眼温柔的笑意,扶了扶鬓边珠花,好似漫不经心般开口:“都告诫你,不要轻易认罪,不长记性!”贺重华纤长的手指轻点贺重玉眉心。

贺重玉将下巴搁在姐姐肩头,“小时候向母亲骗糖吃,我的演技都没这么好……姐姐,当时我本不欲落泪,但想到多年离兮,便忍不住……”

“都过去了……”贺重华抚摸着她的头发,“从今以后,我大概要叫你一声小贺主司了……”

“姐姐——”贺重玉怔怔地叫她。

贺重华伸出食指贴近贺重玉的嘴唇,“姐姐知道,你的奇思妙想不是水中捞月,它成真了!从前时日不待,今后你可以一展所长了,玉儿。”

许韧适时地上前,拿帕子拭去了贺重玉无意滴落的甜汤汁,一边温声细语地说:“二娘子,恭喜!不同于内闱女官,你可是陛下继位以来这么多年里第一个立足外朝的女官呢。”

“您也知道,按例后宫不得干政,为了此事,娘子没少为您殚精竭虑。”

贺重华眉梢凝起愁结,她轻轻拉住重玉的手,“此职艰辛,但姐姐希望你竭尽全力,你要向陛下证明,你当得起这个位置。”

前程险恶,但贺重玉专注地看着姐姐的眼睛,就好像什么都不会害怕,无限的勇气和坚决都从这场对视中迸发,在她今后的人生中,掀起狂澜惊涛。

至亲相聚之时,时辰总觉得短暂,好像倏然间金乌西坠,夜色浮沉,寂静的宫闱中隐约奏响起悠扬的舞乐。

“男子及冠,女子及笄,那么重要的日子姐姐没能亲眼见证,如今就让姐姐为你挽发罢。”

贺重华捋起这头乌黑如檀的长发,映衬得碧玉竹节簪子更加水润盈泽。

“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贺重华轻声念诵。

许韧走近,垂首道:“时辰将至,该赴宴了。”

贺重玉随贵妃銮驾,同赴紫云台。

后来每当贺重玉回想起来,都觉得这是相当兵荒马乱的一晚。

宴席开始,皇帝就明诏令贺重玉主管百工坊,一时间各种讶异、复杂、嫉妒,甚至仇恨的目光纷纷朝贺重玉刺来——她坐在了姐姐的下首,却遥居百官之上,简直像一块晃眼的活靶子。

皇帝威势煊赫,他淡淡地一挥手:“此时无可置议,开宴罢!”

浩大的钟鼓声一响,轻柔的丝竹咿呀奏唱,于是众人再多牢骚也只能随酒水咽入肚中。

徐叔子竟也来了,位置不前不后,差点淹没在人堆里,还是贺重玉眼利,看见他那把标志性的雪白长须。徐叔子遥遥朝她举杯,脸上洋溢着今晚贺重玉看见的第一个真心的笑。

她眼神掠过一片锦衣轻裘,却看见一个天青锦袍的年轻郎君也朝她喜悦一笑,仿佛多年未见的故友般,神情无端热烈。

贺重玉眼神扫过他,便一时停在靠前的紫袍中年人身上。

贺重玉扯了扯许韧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许长使,许长使,那个穿紫袍是薛灵竹么?”

许韧不急不缓地为她斟酒,一边回答道:“正是薛相,您只称他官名就是了,人前最好不要直呼其名。”

薛灵竹可比当年在郗宁时看见的老得多,或许是因为他蓄须了?虽然面相依旧儒雅,也增添了许多雍容威赫之气,但贺重玉总忍不住和幼年时看见的那个堪称仙姿玉貌的身影对比。

变丑了,她暗自嘀咕。

薛灵竹似乎发现贺重玉在看他,优雅地拈着胡须,朝贺重玉和煦地笑了笑。

贺重玉听父母说起过,她幼年被绑架一事和薛灵竹脱不了干系,入京前父亲也几番告诫此人的阴险狠毒,但来到洛京后,重华却告诉她,朝堂上没有永远的敌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今后贺重玉为官,少不了薛灵竹的帮衬,毕竟他和贺重玉一样,某种程度上都只是皇帝一人的鹰犬。

贺重玉一时捏不准如何应对,便也朝对方淡淡一笑。

虽然是很常见的行为,或许也不会得到什么正经回复,但贺重玉悄悄问许韧:“从前薛相也算位高权重,却没见他蓄须,如今怎么蓄须了?”她的语气里没有遮掩那丝遗憾。

“从前自然是因为有人见不得,如今,自然是因为那人见得惯了。”许韧轻笑。

贺重玉没忍住微微侧身,不解地看向许韧。许韧轻轻扶住她,将她身形又掰正过去,一边说道,“女为悦己者容,男子也是一样的。”

咳咳咳,贺重玉竭力堵下差点一口喷出的酒液,她又抻了抻许韧的衣袖,清晰无疑地传达着一个意思——那个传奇的女子是谁?贺重玉还以为这人只醉心权势呢,没想到竟是个耙耳朵?

许韧但笑不语,只抬手为贺重玉布菜。

紫云台夜宴,奢香浮动,丝管流声,佳肴绮错,裙鬓交斜。贺重玉看见了许多神色各异的面孔,有个甚至还是老熟人——赵礐,他眼下刻着两道深纹,唇边也蓄着短髭,推杯换盏间便呓语着趴在桌案上,仿佛醉倒了。他身侧,一个淑静美丽的女子轻轻拍着他的背。

“那便是诚王妃。”许韧在她身后低声说道。

贺重玉不可抑制地扭头看向坐在上首的姐姐,只见到姐姐轻柔的笑。

皇帝已然微醺,他侧撑着头,眼神打量了一圈,问道,“丹淑没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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