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故城第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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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城的深夜，雾倒是散了不少，但抬头依旧不见天空。

夏子瑜好说歹说，总算是在众少年加固阵法后，安排他们睡在了大堂。

等她确认众少年都已经睡熟，这才使了个阵法，隔绝了大堂的动静。

做完这一切，她径直走向了依靠棺木闭目养神的宋岚。

宋岚果然在她接近时睁开了眼，手中长剑出鞘半寸，被夏子瑜手中的烛火映出了冷冽的光。

夏子瑜对宋岚的防备并不意外，她只是放好烛火，拿出纸笔：“宋道长，今晚我要与你说的事情，他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话毕，她将纸笔递给了宋岚：“九无有一个疑问。宋道长，你丢了舌头，说不了话，只能写。但晓星尘道长失了双眼，日后即使重归世间，也看不见，只能听。你要如何告诉道长，错不在你这句话？”

宋岚晃了两晃，任由笔端墨滴晕在纸上。一滴两滴，像是他的眼泪。

还好他很快就止住了颤抖，在纸上写道：“你有办法。”

“宋道长聪明，”夏子瑜点点头：“今夜，我想尝试着为你锻造一个新的舌头。在做好后，我会将它嵌在你的嘴中，由嘴的开合及形态控制舌头的卷翘、舒展、收缩。”

她扬了扬先前翻看的医书，说道：“我想，最终结果虽然不比原件那样灵活，但多加适应，一定可以发出较为清晰的音节。”

“可有，先例？”

夏子瑜阅罢，微笑道：“并无先例，是在下方才构思而成，宋道长可敢一试？”

虽然宋岚面上依旧毫无表情，但她清楚地看到，宋岚的眼睛亮了三分。

那是她自己也曾有过的神情，是找到了支柱，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模样。

她知道，宋岚不会放弃的，如同身在长夜的人一定会追逐光亮，如同受尽冷漠苦楚的人一定会追逐温暖善意，宋岚见到了一点属于他的希望，就断没有放弃的道理。

夏子瑜等宋岚平复心情等了很久，才拿到了宋岚的回话：“无功不受禄。”

这话正中她下怀：“所以，事情若成，九无就有一事相求。此事不会违背道长的做人准则，道长可敢答应？”

宋岚搁下笔，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夏子瑜勾了勾嘴角，立刻拍向自己鼓囊囊的乾坤袋。

通红的炉火烧了一夜，金铁碰撞的声音也响了一夜。

等夏子瑜小心地拆掉宋岚脸上那些支架之后，义庄外，已经露出了曙光。

“宋道长，试试看。”

宋岚努力摆出了嘴型，从最初只能发出嘶嘶的气声，到发出模糊的声音，再到含混却可以被听懂的词语：“谢、谢。”

这词语一次又一次地从宋岚嘴中发出，他的表情仿佛要哭泣，嘴中却一次次地练习道：“谢、谢，谢、谢。”

宋岚的脸此刻扭曲的有些滑稽，但这并没有分走夏子瑜丝毫的注意力。

她闭上双眼，休养了片刻精神，立刻说道：“宋道长，现在我可以说了。今日，我想让您帮我做一件事，做完之后，你我两清。”

宋岚还没有习惯用这个铁疙瘩说话，他攥住笔，快速写道：“请讲。”

“请您护好这些孩子，让他们不要出现伤亡。尤其请您护好那位眉心点朱砂，金星雪浪袍的小公子，直到他毫发无损地离开义城。”

宋岚写道：“有何区别。”

夏子瑜笑而不语。

当然有区别。

各家子弟不能死，是因为无论谁出了事，活着离开义城的金凌，都逃不过一番质问怀疑。

而金凌更不能受伤，因为他是江澄唯一的亲人了。

这是她夏子瑜的亲疏远近，也是她的投桃报李。

宋岚不见回答，又写道：“遇到危险，你待如何。”

夏子瑜撤去大堂的阵法，重新鼓起风箱拿起锻造锤，不掺任何感情地说道：“生死有命，如果真能遇到危险，我死就死了吧。”

反正，江澄在为自己心烦。要是自己能死在义城，那可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呢。

她一锤锻下，又问道：“道长，薛洋曾经自述，他少时在夔州城丢了一根手指？”

夏子瑜向宋岚询问确定了几个细节的过程中，几样物品已经成型。她估计着少年们也该醒来了，于是收了锻造炉，又开始准备早饭了。

众少年来到院中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放在那里的热腾腾的饭菜和肃立一旁的宋岚。

蓝思追看到给蓝家子弟所放的比昨日大一半的碗，找了一圈，才看到了棺木后背对他们雕刻东西的夏子瑜。

金凌明显和夏子瑜更熟一点，因此他走前两步问道：“柳九无，你在鼓捣什么东西？你是不是又一晚上没睡？”

“快去吃饭吧，我没给你单独做饭。你们离这里远些，我周围的东西要是炸了，可了不得。”

夏子瑜说罢，继续给自己刚锻好的铁盘上雕刻法阵，只是雕着雕着，就感觉耳边有些轻微的惊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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