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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跌坐在柔软的蒲团上，面如死灰地问眼前被我唤了数月夫君的男人：“我姐姐死了？”
男人埋在香炉升起的寥寥灰烟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那样冷淡，那样失望，那样绝望。
“你们早该想到这一天了，不是吗？”他看着我，“杨清涓，你真的没想过你的姐姐会因为你们所谓的计划死掉吗？”
我四肢发软，久久才回过神，强装镇定哼一声：“姐夫现在指责我又有何用！姐姐被要挟顶替桃源郡主的时候你在哪？你在那金殿之前忧愁叹息你的未来！你只记得自己本该入朝为官，都没有好好疼惜关注我姐姐多些！”
“姐夫让我想会不会死掉，”我哭着控诉，“可我们生来就为了有一天为杨家死掉，你还让我和姐姐怎么想！”
“如今我们的计划被识破了，”我哭得越发大声，绝望，“我已经是杨家的弃子了。他们会来杀了我的！如果你真的这么爱姐姐，你应该想怎么救我，而不是在这里骂我！”
“杀你？”男人看着房顶，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你就是个没用的，你姐姐死了，你也要挟不到任何人了，还花多余的力气处置你干嘛？”
他抱着自己脑袋，不停摇头：“最想处置你的人是我。是我啊！”
我一听，浑身忍不住打颤，在地上连忙往后挪，哭着摇头：“姐夫，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你放过我吧……”
他有武功在身，几乎是一瞬间就掐住了我的脖子：“清澄也不想死！如果没有你，清澄根本就不会去桃源！就不会死！”
我蹬着脚，想踹开他。
他终于松手，我大口大口吸气。
“清澄护你，我不会杀你，但按理，我应当休了你，这样才不算罔顾人伦。”他的眼睛里含上泪水，“可是，休了你就说明我们没有提前察觉，陛下派出去大主姬不过是后知后觉一场。大恒不能成为别的国家的笑料。大恒不能输，陛下不能丢这个人。”
“所以，我不会休了你。”
“我还会在众人面前与你恩爱绵长。”
“我满足你。也满足她。”
他打开了禅房的门，他的身上儒气更甚，不认识的人谁能想到他曾是逆臣嫡姬、犯上殇帝的带刀侍卫，更有谁能想到刚刚他想在佛门圣地杀人。
我缓了好久，直到天黑，才撑着膝盖起身，重新戴好假肚皮，出门。
侍女很是担心：“家主刚刚怒气冲冲走了，还不许我们进去，夫人，您从未和家主有过这般冲突。新帝登基，我们又是旧臣府邸，家主近日事忙也是为了整个柳家，您虽然怀着孩子，但您也莫要往心里去。”
我深深看了侍女一眼，自小我就是姐姐模子下的复刻傀儡，姐姐会什么我就要学什么，姐姐喜欢什么我就要喜欢什么。杨家人说有朝一日此举或许能让我和姐姐都平安活下来，姐姐说此举是为了保护我。如今姐姐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了，就算是复刻，也是独一无二的了，但这也代表着我永远难做回自己了。
清涓这个名字将彻彻底底消失。连自己名字都没有的人怎么算是活着呢。
可□□活着，于我而言就已经是天大的垂怜了。
叛乱终定，新朝初平，很多人前来上香，哪怕到了日暮时分，还有很多年轻男女、富贵夫人不舍离去。
我远远瞧见了相府的姑娘，她们嬉笑、穿金戴银、前拥后呼。我拉了拉侍女的手，恢复平日假装的习性，温温柔柔地笑：“我们回去吧。我和家主没事，只是起了点小争执，我回去哄哄低个头就好了。”
这当然是假话。
其实我和姐姐很久没见了，我们这群被收养的双生子向来是一个出任务一个被关在南苑当人质。其实双生子自出任务后就基本断了联系，我和姐姐有长达六年的时间不曾见面，身边最久的有十一年。神奇的是，从未有过留守的孩子被双生子的另一方放弃的事件。
马车颠簸。我习惯性扶着肚子，开口：“我感觉有些不好。”
侍女惊慌：“莫不是要生了？夫人，你可得撑撑，就快入城了。”
我摇头：“不是这个，大概是中午吃了什么东西有些吃坏肚子。”
侍女还是皱着眉担心。
我撩开窗帘的一角：“陛下不是下了诏令，开了国库和公主府吗？怎么还有这么多难民往城里跑？”
我抬手扬了扬车内空中的灰。
“国库被殇帝挥霍多了，公主府的现钱也并不足以安抚所有人，”侍女叹息，“季家的大小姐一直在施粥、办巷里学堂，故而周边的城镇百姓更愿意往昌平城来。”
“她可真大胆，”我冷笑，“这不是在打陛下和大主姬的脸吗？”
“可又有谁敢管呢，”侍女眨着眼睛，努力给我说道想以此为我解闷，“陛下即位后就大赏了季家，大主姬娘娘也亲自赏了这位季家大小姐，虽然说季家的权势比不上那些和陛下主姬浴血杀伐过的，但也是如今的大红人。安抚条例下来后，季家小姐还是不肯撤，早就被人告了上去，但听说陛下当庭就驳回了，还训斥了那些告状的人。这换谁谁也不敢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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