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她的聚光灯

周黑雨的目光紧跟着卡包，最后看着它落在自己的怀里。

她抓住那卡包赶紧检查，一切完好，什么都没有丢，算是有惊无险地完璧归赵。

“谢谢你，如果不是……”

周黑雨上前几步去感谢那少年，看见一副十分符合人类文明偏好的英俊面孔，目若灿星，眉眼的轮廓如同被工笔精心描摹过。

“陈漠河？”

真的是他，周黑雨原以为在鬼屋自己是被吓出来了错觉。

陈漠河耸耸肩：“巧了。”

白手套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对众人解释道：“这个人常年在园区内行窃，晚上就躲在园区的唐老鸭工作服里，清园工作的时候也没发现。”

他诚恳地抱歉：“非常抱歉给各位的旅程带来了麻烦。是我们的失职，十分抱歉。这个人，我们会移交警方处理。”他从旁边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几张票，分别递给在场的游客。

“为了表示歉意，我们给各位赠送五张华特迪士尼大剧院的门票。经典的《狮子王》剧目，都是aa座，拥有绝佳的观赏视野。”他带着所有工作人员鞠了一躬，“还希望各位不要对外声张这件事。

外形古典，红蓝交叠的小火车，电力驱动，头上顶着个形式主义的烟囱，伴随着“呜呜呜”和“咣咣咣”的音效，带着几个人去往华特迪士尼大剧院。

五个人，一辆小火车坐不下，于是周黑雨拽着陈漠河坐在后面外表像火车车厢，其实和火车没有半毛钱关系的观光车里。

小火车不紧不慢地略过广场上的人群，绕过硕大的圆形花坛，驶过尖顶、圆顶、包子顶、菠萝头顶的童话建筑，驶过各种从动画电影里笑着走出来的迪士尼人物。

陈漠河打了个电话，周黑雨听着他应付手机里的母亲的照例查岗：“没有，他玩儿地正欢呢。”

“迪士尼是没什么意思，只不过赵玉吉别出心裁地创造了个刺激的新游戏，现在还没尽兴。”

“穆万格？她去商场买东西，好像是口红。我让王哲跟着去了，赵玉吉行事出格，她气坏了。”

“嗯，我知道，没有胡闹，我那算见义勇为。”

“好，一会儿结束我直接就去场地。嗯，拜拜。”

他的声音停下，挂了电话，像终于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长出了一口气，余音被风完全吹散了。

车厢里完全静下来，只有西北风的呜咽声。

小火车远远绕过颜色缤纷的旋转木马，木马各个肋生双翼，跟着交响曲的节奏上下晃动，粉色蓝色紫色晃成一片。

周黑雨看着眼前如烟似雾流过的花花世界，又扭过头去看陈漠河，竟然觉得后者更养眼些。

她像赶走小飞虫一样摇了摇脑袋，聊些有的没的：“你怎么在这里啊？”

“陪别人一起来的。”

“这样啊。”

“我爸妈生意伙伴的小孩，算是应酬。”

“哦。”周黑雨顿了顿，忽然支起身子，“对了，我方才遇到了一个旅游团，团里全是漫画家。”

陈漠河侧目盯着她瞧：“怎么说？”

周黑雨摸着下巴想了想：“看着他们，我就有一种‘我也可以的’错觉。”

陈漠河问：“怎么就是错觉呢？”

“似乎我和他们总有相同点，”周黑雨道，“可是细细想，又很不一样。。”

旋转木马的音乐声远去，小火车驶离了中心园区，转过巨大的米老鼠花坛，人流减少，外界的嘈杂也被空气和风稀释。

陈漠河的声音一下子尤为清晰起来：“可他们中的每个人也不一样，只是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而已”

他声音顿一顿，犹豫了一下，又仿佛这封闭的车厢带给了他些安全感，靠在车壁上，任凭轮胎驶过路面带来的轻颤遍布全身，缓声道：

“我练钢琴练了八年，小提琴十一年，在海京音乐厅办过个人演奏会；马术学了六年，明天要去参加海京青少年马术场地障碍赛。”

那么长的年头，他信口就说出来了。

“可是我……”他看着周黑雨的黑色瞳仁映着发灰的天光，“我不喜欢小提琴，不喜欢钢琴，也不喜欢骑马。我想跳街舞，可街舞没有贵族气，也不能帮我拿到好学校的offer。”

周黑雨蹙眉瞧着他，胸中隐痛。

“所以我开始叛逆，家里说什么我就反对什么。他们将一切归咎于青春期带来的激素膨胀，哈。”他笑了笑，言语间用故作轻佻遮掩沉重：“我可不希望你再吃这种苦。”

小火车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旁边行驶，湖边人行道的尽头，有一个灰色石砖铺就的圆形露天广场，几个青年男女架好了摄像机和米奇米妮共舞。

米奇米妮十分敷衍，像是背景板，青年们都没穿外套，发辫飞扬，跳的是正经街舞。

周黑雨心中升腾起物伤其类的难受，但她仅仅是挪挪身子，坐得离他近了一点，适可而止，只是近到能够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可要知道，如果你讨厌什么，你应该离开，你应该拒绝，不是将希望系在我身上。”

陈漠河唇角的笑淡下去，眺望车窗外的远处，或许是再看广场上青年的欢闹起舞，又或许仅仅是望着茫远而不可触及的淡红天际。

他问道：“你相信这话么？”

周黑雨没言语，良久，她学着陈漠河把头靠在车壁上，感觉那种轻颤像在吃发涩的跳跳糖。

华特迪士尼大剧院此时坐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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