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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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爆炸六天前。2285年12月18日20：00，第一舰队指挥官居所。

“克里斯，这次就拜托您了。”埃里克森走上屋顶的小平台，将一个加密信息条递给早已等候多时的瑞德勒将军手里，两人在露台上俯瞰飞翔之城，心情沉重。“我刚刚送走韩呈栋将军。他已经确信这次木星实验失败的风险已不可控。他的计划是由他来违抗地球总部的命令，带领飞龙舰队前往小行星带设置陨石拦截区。这样，即使x装置的实验失败，他的舰队也可以确保地球和火星安全。”

埃里克森紧锁着眉头,接着说道，“对韩将军来说，这真是一个无奈之举，过去两年里他已经多次违抗地球联盟总部的军令，在执行护航任务的同时，不遗余力地打击为叛军走私燃料的地球优先势力。那些通过x引擎改装赚取巨额利润的人对他恨之入骨，他挡住了他们的财路，必然招来怨恨。如果这次木星实验圆满结束，木星到地球之间航线的利润将极为丰厚，那些人多么希望他因违反军令而被立刻撤职。然而，这确实是最稳妥的失败应对计划。他正在请求火星基地为我们计算木星周围的安全区，但是当前的实验，已经超出了火星研究所所能推算的理论模型的上限，所有的结论都存在太多不确定性，这样，我们第一舰队将无法提前采取任何避险措施。目前，我们呆在这里，只能静观其变。“

“里奥，我们为什么不能暂停实验，给火星基地和851研究所更多时间来分析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瑞德勒将军审视着刚刚打开的信息条，两幅木星实验推演图的全息投影立刻展现在半空中。左边的一幅来自火星的推演显示，x装置将在几天后引发空间扭曲，造成一次空前的大爆炸；而右边的一幅来自851的推演则显示，暗物质在x装置产生的能量空洞中不断汇聚，形成了类似原油的巨大湖泊状储藏层。

“启动这个实验非常耗能，目前，我们已经将x装置深植木星大气层中，使用的是一次性的助推器，他已调整为木卫四轨道同步。851

基地认为，这样，即使x装置引发爆炸，木卫四也能作为一道天然屏障，屏蔽住大部分的冲击波和辐射。”埃里克森指挥官指着x装置的目前的安装位置，解释道，“所以，地球总部认为，即便存在爆炸风险，影响也不会太大。”

“那么韩怎么看？”瑞德勒将军问道。

“他认为，空间扭曲与常规爆炸不同。多维空间的突变可能导致物质结构瓦解，他给我打了个比方，把木卫四的存在比喻为枪膛中填上了霰弹，炮管中装填了火药弹丸。”埃里克森摇头说，“看，这听起来多么夸张。不过，韩拥有天体物理学学位，他对这些报告的理解和解读确实比我们深入。即使是那个骄傲的老学究维克托，也对他分析x装置数据的方式赞不绝口。他甚至开玩笑说，如果空天军把韩将军从东方舰队踢出来，他可以来到他这里，在维克托的指导下，肯定能取得显著成就。但我相信，如果真是那样，他可能更愿意去火星研究所和他夫人一起。”

瑞德勒将军笑着说：“虽然维克托欣赏韩的分析能力，我觉得那个固执的老家伙一定还是认为，韩将军所依赖的结论，大多来自于他在火星基地的老对手们使用的未经证实的模型推演出的模拟数据。对这些非真实实验的结果，他不是一直嗤之以鼻吗！他总是这样，对任何未经实际验证的理论持保留态度。”

埃里克森点头回应道：“克里斯，你又猜对了。在下午结束的地球和火星观察员们组织的，木星实验风险评估联习会议上，维克托对于"立即终止x装置实验"的提议，投了否决票。其实，即便851研究所和维克托愿意支持火星基地的结论，我们又如何能说服地球总部的那些人呢？他们总是在他们认为又远又安全的地球上，观望遥远的木星，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非常安全。而且，这几天暗物质的生成效率越来越高，每多运行一天，就能生产出足够未来数十年使用的暗物质，这种利润丰厚的实验，没有充分的证据，资助者们也不会同意停止。”

“里奥，如果这样，我们可不可以调整一些参数，将x装置移至更空旷的空间，以减少爆炸后产生陨石雨的风险？”瑞德勒将军指向一片空旷的星域提议道。

埃里克森摇摇头，回应道：“之前，为了避免远程控制的误差和延迟，x装置的驱动程序在完成轨道调整后，已经全部固化封装。所以，除非我们立刻召回它，否则无法改变其轨道。韩呈栋和汤普森两位舰长已经经过多次推演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案。”

他走到星图旁，指向x装置的位置，并做出一个拖曳的动作，“你看，韩飞龙，韩呈栋那个曾经很爱惹事的儿子，倒是提出了一个大胆而且似乎可行的计划：使用一艘装备了x力场能量罩的护卫舰，精确地拖曳x装置到火星基地计算出的任何一个安全地点。这个年轻人真是个飞行天才！为此，汤普森舰长还对他舰上的丽达号护卫舰进行了改装，升级了它的x装置引擎，使其能生成一个覆盖整个舰体的能量罩。但是前天晚上，韩呈栋舰队派去采集数据的十架无人穿梭机，都在接近x装置时被瞬间撕成碎片。这些极限条件下采集的数据，被立刻发回火星基地。在他们修正模型参数后，又进行了数千次推演，结果表明，x装置周围已经出现了空间扭曲，并且预计这种扭曲将在未来几天内开始快速向外延伸。这更加让韩呈栋担忧，因为这与他目前的观测结果完全一致——目前这个扭曲的范围正在以x装置为中心不断扩展，以至于我们已经无法对x装置进行任何操作了。”

见到瑞德勒将军紧锁的双眉，显然他已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埃里克森继续说道：“因此，克里斯，韩呈栋决定不再耽搁。他将以自己的前途为赌注，计划在加油完成后的明后两天，立刻返航小行星带，并做好应对最坏情况的准备。为了确保我们第一舰队不受他行动的影响，韩呈栋已私下向我提出，他希望悄悄离开。如果火星基地的推演错误，木星实验成功，他愿意独自承担这次脱离编队的责任。此外，为了让我们无后顾之忧，他建议以参观名义，让学院舰停靠在他的舰上，一同离开第一舰队。”

“但是，暗中带走学院舰可能会在舰上引起不必要的混乱。因此，他恳请我能够指派一位深受学生信任的人来帮助他维持学院舰的秩序，稳定孩子们的情绪。适合的人选只有两个：您和魏博文。”埃里克森坦诚地说。“魏博文与韩呈栋情同手足，如果他与韩呈栋一同执行这次行动，万一木星实验成功，他们两个会被指控为串通一气，私自行动。因此，这次只能由您前往。并且，魏将军曾任851研究所的基地防卫指挥官，对舰队和研究所的运作都非常熟悉，我也需要他留在身边协助调度。那么，瑞德勒参谋长，您的意见如何？”

瑞德勒将军笑了笑，略带自嘲地说道：“我今年就要退休了，你还要我参与这样的事情，你必然有其他的考虑吧。”

埃里克森点点头：“韩呈栋将军对我第一舰队一向重信守诺，因此，我们理应尽力维护他。他目前的困境，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坚持让他负责木星护航任务。如果木星实验成功，我绝不能坐视他因为违抗命令而前程尽毁。我们可以将此次他的行动解释成，为了给学员们提供实战经验，临时决定前往小行星带。相比直接抗命，这只是在原定参观计划上的轻微扩展。有了您这位第一舰队的参谋长在舰上协调，这就不算擅自行动。韩这两年确实树敌不少，我们必须谨防有人趁机落井下石。”

瑞德勒沉思了片刻后叹了一口气：“韩呈栋将军显然对空天军的腐败感到极度失望。今年九月，他攻占了叛军的最后一个据点，几乎彻底消灭了那个依靠贩卖军火和暗物质燃料崛起的势力。他毫不留情，不仅将叛军电脑系统中存储的关于东方舰队和第二舰队许多高级军官的贪腐证据直接上报给了地球空天军联盟总部，还通过他的弟弟韩呈梁，把资料转交给了联盟司法部。这导致了空天军的丑闻被公众所知，并引发了火星与地球联盟的正式司法调查。嗨，里奥，你还记得两年前叛军包围火星基地的事件吗？那时，他提供的证据导致第二舰队的总指挥官吉姆·纳斯奇最终不得不引咎辞职。而这一次，就连他在东方舰队的顶头上司汉斯·海明威今后的日子也得难过。这些事件让韩得罪了许多空天军的高级将领。如今，对那些将领的处理仍然悬而未决，而韩将军本人却将面临多项违抗军令的指控，甚至有人暗中启动了对他从火星基地接收装备合法性的调查。我听说，空天军联盟总部已经明确要求地球联合防卫总署，在韩呈栋将军这次返回地球后对他进行调查。

瑞德勒收起全息星图，继续说道：“里奥，我以即将退休的名义与韩将军讨论了他对于自己未来的计划。我也向他转达了你的邀请。如果木星实验成功，我们第一舰队将与第二舰队交换防务，驻守火星，这样，他可以加入我们，长期驻守火星基地。然而，他婉拒了我的提议。他告诉我，这将是他参与的最后一次空天军任务。一旦木星实验任务结束，他之前对我们第一舰队的承诺也将随之终结。他这些年来感到非常疲惫，已经打算从空天军退役，回到火星基地与家人团聚。”

埃里克森挑起眉毛，不无惊讶地说道：“韩这样做岂不是浪费了他的军事天赋！我甚至觉得，韩是一个酷爱战斗的人。克里斯，你觉得他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瑞德勒望向埃里克森的眼睛，顿了顿说：“里奥，我觉得韩首先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他一定不希望让你为他挡掉那些他亲手树立起的对手们的攻击。凭借他的战功和家世，他如果决意离开，就不怕那些潜在的惩罚。他的飞龙舰队是一支极为强悍的部队，任何希望获得这支部队指挥权的指挥官都不会对他太过苛责。不过，里奥，你这样为他考虑，确实更为周到。也许，这就是韩呈栋选择你作为盟友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