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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故，魏主最终还是准许了她解职。
更让奚骊珠喜出望外的是，在问及葵香和流赮今后归属时，冯度告知她，葵香和流赮可以随她走。
“朝廷对于高阶致仕官员一向待遇优厚，像赐予一定财物、俸禄保留一半、荫及子孙等，都是应有之义。你是自请卸职，这些就……不过你放心，明光里的宅邸本就是陛下对你的嘉奖，不予收回，这两个奴婢也尽可随你去，算作陛下对你最后的恩典。”
皇帝赏赐仆婢给臣子本也是常有的事。哭肿了眼的葵香一听可以出宫，当即破涕为笑。
虽然宫里赏下的官属奴婢并不能被随意消除奴籍，但跟着奚娘子总好过在宫里捱日子，忙不迭就回屋收拾去了。
奚骊珠询问了流赮是否愿意继续跟着她，流赮有些许茫然，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之后将所掌之事与中书通事舍人做了交接。
临行前一晚，宫人院这边特地为她设了留别宴，就连寿安殿那边都谴人送了礼来。
有人为她惋惜，有人则暗自高兴。
宴散，仍是种月几个留到最后。她们无疑便是惋惜伤心的那拨了。
“我们是真心替你感到可惜，也是真心为你高兴。只是，咱们六个，一道北上、一道入魏宫，一块在暴室吃苦……”语声流露出一丝哽咽，“今后被宫墙隔在两下，再想见面不知要到何年。”
向来稳重的种月都是如此，播云和春纤更是被惹得泪落纷纷。
奚骊珠心里亦觉酸楚，可惜她力不能及，不能将她们全部要来。况且人各有志，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视深宫为牢笼，譬如秋窈。
“瞧你们一个个哭得什么似的，就显着我没心没肺了。我也是真想不通，舍人啊！多光鲜体面啊！没准以后还能再往上升，怎就放着好好的……算了，不说了。”
这回不待种月提醒，秋窈自己怏怏停了下来，像是有一肚皮烦心事。
噘着嘴瞅了奚骊珠半晌，冷不丁道：“我这边水深火热的，还指望沾你的光进乐舞部呢。”
秋窈新近才从绫锦局调到了韶音署。奚骊珠这才知晓，缘何当日她在绫锦局待得不顺心也不肯挪动，原是绫锦局一个有些门路的小主事向她许诺了，可以把她调到韶音署。
小主事说到做到，只是他门路有限，秋窈使尽解数钻进韶音署，目的就是进入乐舞部，结果却只让学些俳优杂技。
奚骊珠一直没空闲问她：“你怎的突然想进韶音署了？”
韶音署隶属内侍省，宫中凡有饮宴，常由韶音署负责歌舞百技的演出。
此外还有太常寺下辖的太乐署，凡朝会、祭祀、宴享、典礼时所需乐舞，皆有其掌管。
天子举办盛大宴会时，所需耳目之娱的乐舞通常也由其提供；直到先帝时成立了韶音署，这方面才渐由韶音署取代。
如此，韶音署负责俗乐，纯为皇室服务，太乐署则负责雅乐，二者分工明确。
韶音署内宫人占多半，经过层层遴选才得入。竽、瑟、钟、磬，亦或优越的身体条件，至少也要有一门拿手的才艺。
奚骊珠不记得秋窈有表露过这方面的兴趣与特长。
秋窈眼神飘闪了一下，“我、我是看，那些乐舞伎人衣着光丽耀眼，不用成日做工，还有御前露脸的机会。”
奚骊珠慢声道：“御前献艺有利有弊，表演得好了固然赏赐多多，但重要场合凡出一点差池，都将会面临极重的责罚。所以无论是排舞还是声习伎歌，皆需日复一日的练习，这些都要下苦工的，且非一日之功。”
“那也比在绫锦局强。我比不得春纤，最不耐烦与那些针头线脑打交道，比上刑还让人难受。”
种月看问题更理智一些：“那些伎人多是少时起就勤学苦练，才能被选进韶音署，你这时候练习只怕是晚了。就拿舞这一项来说，你四肢修长，腰肢却不够软，不能单凭一腔——”
秋窈噎了一下，梗着脖子打断她：“我倒是想早些学，以前有机会么？肚子都填不饱，不然也不会被家里给卖了。就算我天资不够，骊珠不是说过那什么天分差的人也可以用勤快来弥补不足。我比别人下更多苦工，就不信追赶不上，骊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奚骊珠点头：“你若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种月仍是摇头，“就怕心思不在这上面。”
秋窈只当听不到她的话，拉着奚骊珠的手晃了晃：“那骊珠，你帮我一帮。”
秋窈刚入绫锦局时，奚骊珠才成为侍御奏案女史不久，脸面还没那么宽。
及至她成为御前通事舍人，秋窈已经自己搭上了线。
奚骊珠虽很照顾她们，但生性谨慎，从不愿沾染这些请托之事，更别说行私了。
种月又常常耳提面命，说骊珠在御前也是提着脑袋当差，她们要有分寸，不能给她招惹麻烦，尤其不许仗势在外胡为。
加之秋窈自己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想凭自己把事情给办成了，好叫姊妹几个今后都刮着眼睛看她。
她把牙缝里积攒下的银钱还有奚骊珠往日送给她的那些好物全都搭了进去，还要忍着小主事偶尔的揩油占便宜，可不是为了学俳优杂技的。
这两天正想着怎么开口呢，没想到突然传来奚骊珠卸职的消息。
人一走，汤就凉，人情冷暖从来如是。秋窈就想趁着这汤还没彻底凉透之前，让她跟冯常侍讲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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