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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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月完全不知道逃跑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是惊慌失措的在蜘蛛网一般的巷子和街道里乱跑。仓皇之中不清楚究竟撞到了哪个地方，建筑物都脏兮兮的，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垃圾，虽然临街的地方有不少商铺，但全部都拉下了卷帘门或者挂着大锁。

街道两边的阴影处还躺着不少全身裹着报纸或者纸箱的流浪汉，转角处时不时就能看见一个点着火的铁皮桶，三三两两形迹可疑衣衫褴褛的人围在火边，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安月就像是忽然闯进荒凉丛林里的一只兔子，顶着四面八方窥探打量以及不怀好意的视线，跌跌撞撞的走着。还好虽然一路走来引起了不少注意，但居然没有一个人试图上前把她拦下，安月最后找到了一个被杂草掩盖，夹在两栋废弃楼房中间的犄角，便咬牙钻了进去。

她现在又累又冷，需要休息，实在是走不动了。

若不是亲身经历，安月都不知道，光鲜靓丽的国际大都市蒙特利尔私下居然还有这么阴暗贫穷的一面。她单纯只是听说其实西兰的失业率很高，不少人一夜之间就因为失业而付不起房租房贷，被收走房子赶出家门，成为了流落街头的流浪汉。

这些人找不到工，又终日陷入阴沉沮丧的情绪，很容易爆发犯罪事件，学校的老师再三强调，要学生们不要随便接近那些流浪汉栖息的地方，免得连命都保不住。

“你们不会想要知道人在绝望和饥饿下会干出什么来的，相信我。”

老师信誓旦旦的说。

但是现在安月宁可和外面那些人一样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至少他们有自己的记忆，是个正常的人类，曾经有过家庭和父母。可是她呢，她的一切都是虚假的，甚至连自己是不是人都不清楚。

她悄无声息的坐在潮湿冰冷的地面上，时不时听到外面有警车疾驰而过，留下一路尖利刺耳的警笛轰鸣。等了许久许久，确定终于没动静了，她才慢慢的从草堆里爬出来，躲进阴暗处，一路警惕的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了这片鬼蜮般的地方。

没有手表也没有手机，安月最后还是在一个商店橱窗的古董钟上看到了现在的时间，正是凌晨4:30。原来她不知不觉竟然在那个地方呆了这么久。

和白天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大街截然不同，四周都一片空旷，基本看不到人影，但是却有警察在结队巡视。安月见状心中一惊，她可一点都不想撞上警察。她一个孤零零的外国人深夜在大街上徘徊，不管怎么看都很奇怪吧。

她闪身躲进了一个巷子里，抬头正好看见一个脏兮兮的霓虹灯招牌，上面的灯已经坏了多处，但隐约还能辨认出“柠檬树旅馆”的字样。安月看了看藏在一堆广告牌里毫不起眼的入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无论如何，现在她应该找个地方暂时栖身，而不是茫然的在大街上乱晃。她还没忘记自己现在身上带着嫌疑，医院又闹出那种事情。虽然当时现场太乱没人注意到她，才得以顺利溜走。但事后警察肯定会来询问情况，应该有人回忆起那时她就站在多洛莉丝护士的对面。

警察本来就怀疑她，这下更是百口莫辩，怎么都说不清楚了。

绕过阴暗的走廊，安月推开污迹斑斑的玻璃门，看到狭小的前台里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弱男人，留着小胡子，瘦到干瘪的程度，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一台电视，看着里面的球赛。

安月咳嗽了一声，小胡子头也不抬，冷漠的说：“需要护照或者驾驶证登记，一个人一间房，一天4块钱，押金50。”

安月哪来的护照和驾驶证，她有些为难的说：“我没有带证件，忘了。”

小胡子不耐烦的抬起头，张嘴欲骂，不过在他的视线和安月相接触的一刻，他的表情便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安月毛骨悚然的看着他瘦得皮包骨头的脸上渐渐绽开一丝和多洛莉丝护士如出一辙的微笑，声音轻柔的说：“当然了，亲爱的，你来这里入住，是我的荣幸。”

安月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差点就想夺门而出，不过小胡子机械的站了起来，还是带着那种木偶般浮夸的笑容，对安月说：“让我带你去房间吧，这边走。”

只犹豫了一下子，安月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她咬着嘴唇慢慢的跟了上去，刻意和小胡子保持着一段距离。她本来还想问几句，但想到了多洛莉丝，顿时紧闭双唇什么都不敢说了。

她害怕一不小心随口又说出什么，小胡子也当场自杀。

小胡子一路带着她上了二楼，走廊里安装着粉红色的灯，把整条走廊都照射成了一片暧昧的粉色。可惜不但不能让人觉得可爱或者浪漫，只会感到心浮气躁。他打开了位于尽头靠着露台的一扇门，示意安月过来。

“这是最好的房间，希望你能过得愉快，亲爱的。”

小胡子连说话的口气都变了，像曾经的多洛莉丝护士那样又甜又腻，仿佛安月是个只有五岁的孩子。

安月战战兢兢的贴着墙壁过来，探头往里面一看，里面和走廊一样，也是一片粉红色，而且一看就知道这家旅馆多半是那种不太正经的旅馆。正中那张粉色的圆形大床以及紧靠着的全透明沐浴房，无不彰显出一种庸俗而堕落的气息。

“这是房卡，拿好。”

小胡子保持着那个固定不变的笑容，将房卡塞进了安月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