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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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近中秋，天气渐凉，微风从河面上缓缓拂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布衣少年坐在河畔的石滩上，注视着一条黝黑的小蛇在他脚边的浅水中来回游曳。

少年身上穿着细布短打，衣裳颜色陈旧黯淡，已经被浆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但是打理得整整齐齐而显得干净柔软。他背上系着四只不大的粗布口袋，一只空荡荡地搭在背上，另外三只微微鼓起，少年时不时伸手，从其中一只口袋中取出些饲料，洒在水中，喂食给他的蛇。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负着三只布袋的中年乞丐一路小跑，在少年两步远处站定，拱手行礼，道：“杨兄弟。”

少年头也不回，眼也不抬，似乎事不关己的模样，中年乞丐早已习惯他这个态度，径自禀报：“陆家大厅墙面被印上三排共计九个血手印，陆先生兄嫂的墓都已经被掘了，想来是赤练仙子李莫愁的手笔。”

杨过垂下眼神，默不吭声，伸手捉住水中的蛇，蛇缠上他的手臂，顺着他的肩膀爬到背后，滑进那只空的袋子里。

然后他反手伸到背后，系紧袋口，望着水面发呆。

剧情终究还是开始了，他还当剧情的开始会有些什么先兆，比如陆家闭门谢客之类的，不过陆立鼎似乎真的对兄嫂惹过什么样的仇家毫无概念，根本没丝毫准备，这几天家里两个姑娘还经常和女伴们出门游玩。

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吧。

杨过忽然想起自己的四五岁来——这辈子的四五岁。

那时候他天天盼着郭靖来接他，数着日子什么时候到剧情，把上辈子看小说时遐想过穿越的自己、以及刚投胎时乐呵呵地惦记小龙女的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明明他这时也还年岁不大，那些日子却已经显得久远了，遥远得好像另一个人。

好像……还能记得剧情和主角身份的自己，和上辈子那个普通人的自己是一个人，现在则是另一个。

打从穆念慈去世，他就决定忘掉剧情这个东西。小龙女也好，全真教也好，郭靖也好，全都跟他没关系。

杨过表情阴郁，好半响都没说话，他在嘉兴当地威望极深，他不出声，那位丐帮弟子也一直不出声，心中暗暗捏着把汗。

自从陆家的那位表小姐父母亡故，寄居陆府，杨过就打发丐帮弟子盯着陆家，弟子们皆猜测杨过是对那位程姑娘有些意思，将这位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姑娘私下里品头论足一番后，认为品貌上勉强可以配得起他们杨兄弟，此后嘉兴当地丐帮上下都会不留痕迹地给陆家行些方便，杨过知道了也不说什么，大家伙儿就更认为如此，眼下陆家惹上这等邪门的强敌，搞不好程小姐就要香消殒。

倘若丐帮把程小姐藏起来，避过李莫愁的追杀，这位三袋弟子自问还是可以做到，只是怕杨过要保陆府全家，正面与李莫愁扛上，他们就要为杨兄弟的性命大大担忧了。

他微微探头去瞧杨过的脸色，其实只看背影就知道杨过心情很不好，不过大多数时候，杨过的心情无非就是一般不好和非常不好，是以中年乞丐也拿不准杨过对陆府这事会是什么章程。

杨过冷着脸将这几日陆府的消息都想了一遍，才想起来，昨日有人向他禀报，有个中年妇人带着两个儿子到陆家借宿，想来就是郭靖日后两个徒弟了。

那个弟子向杨过禀报时，言语戏谑，满口强调那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杨过对手下弟子关于他和程英的猜测向来懒得辩解更懒得附和，听得便不大耐烦，加上他对剧情细节记得不多，因此没联想到。

这么看来还是有先兆的。

最终杨过什么也没说，起身便径直往城内走去，中年乞丐有些愕然地看着他走远，杨兄弟固然一贯不爱说话，但关于程姑娘生死，也如此不发一语吗？

杨过入城，便去了他在城内的小宅子，这处住所是掌管铺子的手下去年在他生辰时以生贺为名送给他的，到如今他还没住过，往常他住在城郊外树林边的一间废窑里。

初到嘉兴，穆念慈倒是盖了间茅草房，后来不知是城里哪个衙门找上来，道有房子便要交税，那些匪夷所思的苛捐杂税差点没把杨过吓死，穆念慈有几手功夫，可是更惹不起地头蛇，只好舍了茅草屋，带杨过住到一个曾烧酒坛子的陶窑中，穆念慈死后，杨过还是住在那里。

手里有钱后他倒没委屈自己，废窑外面看着破，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被他布置得勉强算是舒适——以他的标准，说是舒适，在这个时代的普通人眼里便是奢侈了。

想到这回大约要被李莫愁糟蹋，他想派几个丐帮弟子去守着，又想李莫愁的冰魄银针厉害，原著里除了她本人和欧阳锋好像没谁能完全解毒，何必让弟子去冒险。

即使杨过不住，城中宅子也常有两个无袋小弟子守着，杨过想到亡母，心情低落，就让小弟子去把账本抱来，专心做事。

当晚他留在这所宅子里，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到第二日清晨，丐帮上下都已经知道杨兄弟关心的陆府遇到大敌，杨兄弟情绪不佳。众人有心助拳，情义当先，连李莫愁的赫赫凶名都顾不得，只是杨过始终没有发话，众人不敢善主张，也不敢去问他打算。

丐帮中人皆是市井武夫，原本不会顾及这么多，只是杨过自己的事情坚决不允许任何人越俎代庖，他执掌嘉兴丐帮，旁的不提，先让众人明白了这一点，向来待大家又很是不错，嘉兴上下的丐帮弟子，无论老幼，对这位年纪轻轻的掌舵人皆是三分敬三分畏，无人敢犯他忌讳。

这么一耽搁，到了白天，陆家庄便已经被李莫愁给破家灭门。郭靖夫妇原本在茶馆中打听黄药师的下落，忽见远处烈焰冲天而起，过了一会，街上有人奔走相告，陆家庄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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