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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奉山心里如明镜一般，面上却附和着梁永闻的话，频频装作惊讶，听他说完，沉思了一会，反而将梁永闻的问题抛了回去，“那梁公子打算怎么做呢？”
梁永闻苦着脸：“我、我，就是不知道怎样才好。”
魏奉山低头，茶盖在杯沿上划过一圈，瓷釉相撞，寂静的办公室里只有他手上的清脆声音，“先前似乎听闻，佟小姐不是已经与你成婚了？”
梁永闻支支吾吾地：“是，但也不是，唉这，我们确实在北宁举办过了订婚仪式，也在报纸上刊登过，可——”
可什么呢，梁永闻不说话了。他没有脸面说，因为他在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
当初拍电报回家，父母确实口头上应允了他婚姻自由，但祖父那关还没过。带佟明媚回家最重要的环节便是给祖父看——家中三房还没有分家，将来田产商铺都要依着祖父。
梁永闻不是本房长子，常理说祖父不会为他的婚事做主，只要过了父母带到他面前即可。但如今祖父算是为了他自己的身体，为了全家人的利益，发话要叉手他的婚事，不仅梁永闻，即使是他父母也不能不听。
梁永闻想到这里，眼睛不争气地一酸，他好不容易忍住，说出来的话仍带着哽咽，“罢了，我想好了，我今夜便走。”
魏奉山料到他的取舍，但没想到梁永闻这么快便这样决断，他的面上冷下来，“那么，佟小姐呢？”
做决断只是最容易的一层，处理好决断之后的事务才是最麻烦的。
梁永闻又吞吐起来，“她……我……”
他说了半天，只会“她她我我”，魏奉山不耐烦起来，“佟小姐在北宁同你一路南下，预备要跟你回粤州老家见父母，现在你将她半途落在路上，这怎么算呢？梁先生有没有替佟小姐考虑过？”
“明媚……我会与她交代清楚。”
魏奉山冷哼一声，似是替人不值，蔑视愈直接，“明媚？你如今的立场，又怎么这样亲密地称呼她呢？”
梁永闻脸色一白，浑身僵硬，他抬头直视面前男人，看他不加掩饰的轻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忽然反应过来，他本是求助，怎么坐了半天像在被审问。
“魏先生，你……”
“梁永闻，你不怕她伤心吗？”
魏奉山从座椅上站起来，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噔噔”的节奏，他从宽大的办公桌后绕出来，走到梁永闻背后。
梁永闻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发白的脸上浮现上错愕，张大了嘴巴，回身望着身后的魏奉山，他目光阴阴的。梁永闻感到一鼓山雨欲来的气势正压在他头顶，不禁哆嗦了一下。
“魏先生，你对明媚……”
他只把猜想说了一半，魏奉山便打断了他，“是。”
梁永闻脸上滑过痛苦的神色，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阔少，没犯法抗衡的东西实在太多。眼前的情况是人生十九年来最让他感到无措的了。
“我知道了。是我对不起明……她。魏先生，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美丽可爱，天真善良，时而很脆弱，时而很坚强，即使有时候小性子，但内心其实很懂事，她有很多优点的……”
魏奉山哼笑一声，手轻轻搭在了梁永闻的椅背上，“梁永闻，你这还不是轻轻地舍弃她了？”
梁永闻听出他的嘲讽之意，他眼眶里浮上来的泪光一点点消下去，说服自己：“我没有办法的。如果不是这事，我一定会带她回家的。”
“等你带她回家之后，长辈不认可，再将她赶回来？”
“不，不会的，只要见过她，都会喜欢她的。”
“那梁公子不妨一试。”
“不……”梁永闻投降，“魏先生，她会找到更好的。”他意有所指。
“这世道，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勇气跟你回家，如今你一走了之，叫她落得什么名声，你知不知道？”
梁永闻想起来佟明媚最在乎名声面子了，他的心也痛，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啊，缩着头，良久才小声道：“我对不起她。”
“你当然对不起。”
梁永闻想到什么，突然站起来，往自己外套的内衬口袋里掏出来几样东西，怀表，戒指，钢笔，他知道拿不出手，很不体面，但不做心里更愧疚，“我答应明媚的最后一件事。魏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些当成钱再转交她。”
魏奉山不应，梁永闻自顾自地将这些东西摆在了他的桌上。
沉默好久，梁永闻跌跌撞撞地起身离开。
*
佟明媚下楼到梁永闻的乙减等房间敲了几次门，都没有人应，再到饭店一楼大堂去问，都说梁永闻还没有回来。
她心里有些不安，但也没有多想，他一个大男人，兴许是出去给她探路去了，毕竟明天早上要去百货大楼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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