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还好楼层不高，再加上有树枝缓冲，那孩子没有生命危险，只可惜成了一个瘸子，再也不能跳舞了。”
陆景深微微侧头，接着他的话说：“因为宋家是天，所以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庞培华颔首：“不止如此，当初执意要查下去的警察，第二年就被调出市局，而且没有任何理由，就像咱们那天写的检讨一样。”
话音落下，二人周遭一片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景深率先将手里的烟递给庞培华，哑着嗓子说：“我知道了庞哥，谢谢你。”
庞培华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眼中带着些许欣慰：“你能听进去就行，也不枉我白疼你，这烟你留着抽吧！”
陆景深却摇了摇头，把烟放到他的手心里：“可是这烟我不能抽，刚才的话我也不能照做。”
庞培华听了这话，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天真，你知道宋薇她爸宋国强是什么人吗？你一再和他女儿作对的话，别说市局，恐怕连宁安市你都呆不下去了！”
“我没有和他女儿作对。”陆景深神情冷冽，语气却异常坚决：
“我只是在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一只飞鸟划破天空的寂静，庞培华叹了一口气，没接过陆景深递给他的烟，转头离开了。
香烟落在地上，笔直地向前滚去，消失在幽暗狭长的走廊尽头。
陆景深认得，这是他爸最喜欢的烟。
在无数个夜晚，陆景深都亲眼见到他将未燃尽的香烟按灭在妈妈身上，女人凄厉的哭喊声伴随了他整个童年。
后来他学着挡在妈妈身前，可换来的是对母子俩人面本加利的殴打，他名义上的父亲会抓着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地撞在墙上，嘴里近乎执拗地问他：“小兔崽子，你为什么要和我作对呢？”
还是幼年的陆景深即使满脸血迹，几乎晕厥，可还是会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呢喃：“我只是想......保护妈妈......”
可是后来妈妈还是走了。
走之前她温柔地抚摸着陆景深受伤的脸颊，柔声对他说：“妈妈去给你买糖吃，你在这里等妈妈。”
可是一直到天黑，陆景深也没能等到妈妈回来。
那是他第一次，没能保护好他想保护的人。
*
阳光透过枯萎的树叶落在身上，斑驳成星星点点的光，江黎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看着那些光影出神。
“刚才我说的，同学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身后传来一声问话。
江黎这才抬头，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亲生父亲。
他语气和善，可目光却如鹰隼一般，透着寒光。
江黎余光扫了一眼放在腿上的退学确认书，又重复了一遍他说过的话：“您的意思是，您会给我一笔钱，然后让我主动退学？”
“对，”宋国强虽没动作，可语气却依旧气势逼人：“我可以向你保证，这笔钱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是我也说过了，是宋薇霸凌我在先。”江黎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口罩：“是她划破我的脸，又剪断我的头发，为什么要让我退学呢？”
宋国强看向她的目光波澜不惊，语气柔和下来：“同学，你的脸和头发的事情我不得而知，小薇虽然脾气不好，但她不会去霸凌别人，而且现在我只能看到小薇现在被人剃光了头发，在家里嚷嚷着要跳楼。”
江黎又强调了一遍：“她头发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这个我知道，可是事情确实是因你而起。祁宴那孩子喜欢你，看不惯小薇，这才去剃了小薇的头发，所以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还是你。”
这个逻辑江黎听得直想笑：“宋叔叔，您这是什么逻辑？就因为祁宴喜欢我？可是我拒绝他了，也说了不要让他纠缠我，我该做的都做了，是宋薇不放过我，为什么到头来要让我退学？”
“可是小薇说的是你怂恿祁宴去做伤害她的事情，”宋国强捏着眉心，看起来也是烦躁不已：“她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是要相信她，你说对不对？”
宋国强嘴里说着要相信别人的女儿，质疑自己女儿的这一幕，江黎看在眼里，觉得简直是荒谬至极。
她把退学通知书叠好，声音也沉了下来：“宋叔叔，你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下个星期我会给你答复。”
至此宋国强眼里才漫上一丝笑意，不过笑意却也未直达眼底：“真的是谢谢你了，同学，谢谢你理解。”
“没什么。”
江黎下车之前，回头认真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悠悠问了一句：“如果我有爸爸，他是不是也会像您一样，毫不犹豫地相信我，站在我这边？”
宋国强一怔。
不过江黎没等到宋国强的答案，便打开车门，匆匆向学校里走去。
现在还没下课，她快点走的话还能赶上后半节课。
至于什么退学确认书，江黎进了学校就随手把它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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