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止任由她用力攥紧自己的手,她的指甲甚至陷进了他的肉里,她一无所知,他眉毛也没动一下,亦放任不管。

言栀的声音转瞬又激昂起来,话语铿锵有力,言辞激烈:“他的妻子不愿意余生去照顾一个拖累她的废人,在他病倒以后就带着孩子一走了之!而今还改嫁了,过得特别幸福。但史密斯呢,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每时每刻都生不如死,他求医生、求护士、求每一个能见到的人。他说活着太痛苦了他不要活了,求我们给他打针,让他安乐死吧。”

“烧伤面积达25%啊,那该多疼啊,皮肤一旦有个受力点他就不敢挪动,也不敢换动作,一旦床垫与黏连住的溃坏皮肤分离,那些血淋淋的新鲜的皮肉就会撕拉着他,他疼啊,可是他不敢哭也不能哭,因为他的眼睛受伤了,一旦流泪就会引起各种感染,他只能将嘴唇都咬破,甚至去破坏自己完好的肌肤,让别的疼痛替代。”

言栀不知不觉便哽咽起来,这画面至今仍历历在目,史密斯如何从暗无天日的日子里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每一个医护人员都很清楚。

言栀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继续说下去:“还有他的断肢,疼得他竟然私自用火去烧。不对,他已经出现幻觉了,他的记忆总是停留在火场那一天,他觉得他被压断的腿在源源不断地喷血,怎么止也止不住,他就自己偷了隔壁床家属的打火机,自己悄悄用火去烤,去止血……他的眼睛明明都看不见了,他还怎么清楚地确定位置呢,所以他将完好的皮肤也一并烤熟了。”

“那么多的伤痛同时汇聚到这个男人身上,我连想象都不敢,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他那会儿该有多疼多绝望啊?每日每夜都被各种伤口疼痛折磨,夜不能寐,精神崩溃。他的情况时好时不好,后面好一点了就开始问我们,我的太太和孩子怎么还不来看我?我们没有人懂得回答这个问题,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回答?你教教我?”言栀的声音越说越轻,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中那股炙热的要喷发出来的悲怆无助。

景行止下颌紧绷,被言栀扯着的手臂已经渐渐放软。

思考片刻,他轻轻拍了拍言栀的手,言栀恍如梦醒:“怎么了?”

景行止摸索到她的衣服,提了上去不由分说就给她抹眼泪。

言栀泪花朦胧间破涕而笑:“……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你怎么揪我的衣服,你怎么不拿你自己的衣服给我擦。”

景行止当她的脸是抹布一样胡乱擦了一通,闻言淡淡应声:“医院病服脏。”

言栀一愣神,心底酸酸软软。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她低头一瞧,无语了:“可你擦的也是我的工作服啊……”

景行止手部动作一顿,无事发生一样自然而然地收回手。眸色流转间,景行止开口不疾不徐,宛如世家公子一样清贵如玉:“哦,你不用再说了,我同意。”

言栀“啊”了一声,受宠若惊地委下身子:“你说真?你真同意了?”

她的故事才进行到一半,她原以为她讲完了这个人也会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地拒绝自己,没想到他就同意了?

言栀的语气充满了怀疑,景行止不悦地循向声音来源:“芷嫣医生,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铁石心肠,不近人情。”

甫听到他叫自己“芷嫣医生”言栀还恍了一下神,待听到他后半句时脸都开始烧起来了。

“咳,不好意思啊,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言栀尴尴尬尬地笑了两声,“那我们现在就来商量一下吧,史密斯的孩子我没有记错的话大概是二十多了吧,比你实际年轻几岁。”

这话说得很有歧义,言栀顿觉后脖子一凉,浑身气压低得她不敢去看景行止的眼睛:“咳咳咳,我没有说你老的意思。”

此女还此地无银继续瞎编,她这辈子大概很难学会察言观色了:“我只是说你很成熟稳重,咳咳,我意思是你看上去像三十岁一样可靠。当然你可能实际年龄大于三十岁……你自己也不记得了不是吗?呃,你瞪着我干嘛……”

景行止浑身萦绕着极低的气压,周围的风嗖嗖地刮过来,言栀不禁竖起了脖子,僵在原地不敢有所动作。

景行止的嗓音低沉冰冷,含着警告:“你可以闭嘴。”

言栀赶紧抿紧嘴唇。但下一秒她就纳闷了,他又看不见,她那么害怕干什么。

她连忙揉了揉小脸,干笑两声:“呵呵,我们言归正传。你呢,就乖乖扮演史密斯儿子,我自然是假扮他的太太,就先委屈你暂时做我的好大儿了。”

言栀后背冒上一阵冷汗,寒风萧瑟直往门面袭来,言栀赶紧缩了缩脖子。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景行止的脸色,圆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着,可怜又乖巧,实在让人于心不忍:“大、大哥……暂暂时,这是暂时的……”

任她如何卑微装乖,反正景某人就是不上当,他又看不见,心哪门子的软。他一声冷笑:“呵,我早晚会让你叫我爸爸。”

言栀点头如捣蒜:“嗯嗯,那现在就委屈你先叫我妈妈了。”

景行止:“……”

言栀喝了一口已经微凉的牛奶润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由于时间关系呢,台词我已经预先写好了,我可以念给你听。”

景行止唇角一勾,眉眼冷峻:“你还挺认真。”

言栀是傻子才会觉得他这话是在夸她。

“当然,不打无备之战,不提前合好我们穿帮怎么办。”她捏着纸张在他耳边展示自己努力的成果,沙沙声传入景行止耳中,闹得他心里不痛快。他伸手拨落她的手,“吵,没必要。”

这一拨弄,轻飘飘的纸张便踏着风没有方向感地乱窜。

“哎,哎哎哎哎!”言栀着急忙慌的声音传来,而后没了动静。

景行止眉头紧锁,侧耳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个所以然,他伸出手在四周摸索:“怎么了。”

这里没摸到,景行止就换了一个方向继续摸。

他的脸色越发阴沉,阳光都穿不透脸上的阴翳,景行止厉声喝道:“说话!”

“砰——”

景行止双眼不能视物,盲人摸索之际被凳子绊倒在地,脑袋和手心都磕到了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他愣了愣神没有管。

他的反应异常迅速,就着在地上的高度接着往前爬,一边爬一边在空气中在地板上捞人:“芷嫣医生,说话!”

他的腿伤未愈,爬得很不利索,右腿几乎是在地板上一路摩擦被拖拽着前行。

言栀追回薄纸回身便见到景行止跪伏在地上,一步一伸手,那么清风霁月对一切都毫不在乎的人何曾这么狼狈过。

原来他也会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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