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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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甘茶在去档案课的路上，捡到了一只末广铁肠。

看着樱花树下，无视来往表情犹疑的军警成员，很认真地在观察蚂蚁的棕发青年，甘茶心情略微复杂地停下脚步。

其实前一天回到基地以后，课长河原就对她说今天可以休息，毕竟发生了意外事件；但这也不是她真正的工作，休假没有意义，所以道谢后就推拒了。

因为昨天末广的言行，她隐约感觉今天很可能见到他。但是……

她走路的声音很轻，几近于无，但末广已经抬头朝她望了过来。于是她只好走了过去，捡起假身份“没落旧家的孤女”的设定，以军警新人和获救受害者应有的口吻，用恭敬而柔顺的语调问候道：“日安，末广大人……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叫名字就好。”

末广站起身来。

不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军帽、双肩和披风上，都落下了粉色的樱花，随着他起身的动作纷纷飘落下来。

昨天接受过他的披风的甘茶，知道这个人的气息是有些凛冽的，像雪一样。但此时此刻，想必也染上了樱花微甜的香气。

那专注的目光又集中在了她的身上。甘茶觉得有点别扭。

她垂下眼睫，看着排成一条黑线的小蚂蚁勤勤恳恳地搬着东西从两人之间经过，听见末广一板一眼地回答她的问话，他说：“在等你。”

“……是昨天的事件有需要问讯我的地方吗？”

“不是。只是想见你。”末广顿了一下，看着她的表情问，“要开枪吗？”

“…………”

很难形容她的心情。心中才因他直率的表达而涌现一丝奇异情绪，下一刻就开始觉得无语了。对她来说，这种频繁的心绪波动完全是少有的体验……但是果然，恭谨的语气也很难维持得住。甘茶微笑，“原来就是为了昨天的事啊。我知道了。”

“不——”

“就是的。”甘茶持续微笑，不让他说话。

对面的人抿起唇，露出一点不解的表情。因为这种茫然，看起来竟然有点委屈。

……感觉更微妙了。

清晨的光辉从树梢间洒落。甘茶的目光在他被帽檐压住，依然倔强地翘起的发梢上停留了片刻，不知为何忽然有点想笑。

她并没克制，唇边浮现了一点极淡的笑容——她真心笑起来的时候，弧度反而要小得多。

……然后就感受到了越发灼然的视线。

甘茶：“……”

区区笨蛋。是在敏锐什么。

甘茶一时不想说话。而末广看着她，根本没觉得需要说些什么。片刻安然的沉默间，微风轻轻拂过，吹落簌簌的粉色花雨。

然而此时正是工作时间开始前的空闲，大家都在抓紧时间、理直气壮地偷懒。

周围经过的人，都暗暗地投来自以为隐蔽的好奇目光。不远处档案课的窗口也隐隐地人头攒动。更远一些的地方，有嘻嘻哈哈结伴而来的军警青年，远远地望见花影中一抹浪漫的紫色，就兴奋地喊了起来：“闲院小姐——！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显然是组团来围观美少女的年轻人。好不容易见到她出现在河原课长的防线之外，认定是搭讪的天赐良机。

“闲院小姐今天也是一样美丽！还以为是紫藤花提前开放了——”

“可以请你帮我找昨天鹤见第五交番所转来的疑案报告吗？拜托啦！”

“那么可以和我约会吗？这边也拜——呜嘎——”

热切追随少女转身动作的眼神，在看清少女对面气势迫人的身影的瞬间枯萎了。

樱树下格外高大的青年。一般军警不会有的披风，春风吹起一角，露出一般军警不会佩戴的长刀。那双仿佛毫无感情的金色眼睛，朝他们望了过来，目光刀锋般锐利。

满嘴跑火车的最后一人被吓了一大跳，不小心咬了舌头。

而这个人旁边，制服略有不同的青年瞪大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末广。片刻后又看看他身前的少女，大为震惊，喃喃自语：“不是吧……”

末广的视线也落在了他的身上。若有所思：“你是，丙分队第三小队的嘉山。”

“是！”

由猎犬部队直接统辖的军警精锐，特殊镇压作战部队的下属成员条件反射地立正行礼。

末广常年泡在训练场，分队成员被他记住并不稀奇，但也觉得荣幸。然而这种时候被认出很难说是不是好事，假装不是本人却也来不及了，队员有点颓丧，“正是属下……”

“丙分队五分钟之后有训练。”末广凝视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就末广而言，只是普通地在询问部下。但是不了解他的人，总是会被他过于平静的目光和少有起伏的声音吓住，以为这是个冷酷的人。因此不仅是下属的队员，其他来自不同部队的青年也战战兢兢地闭上了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同时忿忿地腹诽：您不是也在这里……一大早的……都和人家说上话了……

想来看美少女，却看到了顶头上司，最糟糕的是顶头上司也来看美少女。特殊镇压作战部队的成员大受打击，非常恍惚：“是……对不起属下这就走……”

末广目送他们灰溜溜跑走的背影。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但又好像没问题。

身旁隐约有一点轻轻的笑声。